逃玉奴 第23(1 / 3)
连秀才刚要叱他这老婆,听见玉漏如是说,又压下火去,瞅秋五太太一眼,“三丫头说得有理,还不好去报官。”秋五太太干瞪着泪眼,“那可怎么办?”连秀才叹道:“只好先往她认得的人家先去问问,也不要说不见了人,只旁敲侧击打听着就是了。若是问不着,明日我回胡家去,找个要好的小厮往那夏家去打探,再探不着,就托几个相熟的差役帮着找。”如此说定,留下玉漏看家,两口子打着灯笼向亲朋家中去问。玉漏栓上院门听见打梆子,不过才一更,天黑得早。院里受了风吹,进屋冷不丁给炭火一激,不免带出一阵咳嗽。她把铁铫子坐在炉子上,满屋寻了遍吃的,有包玫瑰酥饼给她娘藏在卧房的圆角立柜里,不知放了多久,早碎得掉渣,她便捻着那些渣坐在炉前就着热茶慢慢吃。心里一壁算着玉娇他们的船是走到哪里了,不知道路上有没有见到她梦寐以求的天空海阔?忽闻得有人敲院门,大黑天的不晓得会是谁。出去开了见是个陌生的年轻妇人,玉漏疑惑,她便笑道,“我是隔壁王家的。”一听声音玉漏就认出是西坡的媳妇,是叫周梨娘。玉漏忙把周身的精力都调出来回以和善的笑,“原来是王家嫂子,还是头回照面呢。嫂子有事?快进来说,外头怪冷的。”“不进去了,我就是来问问你吃饭没有?没吃快上我家吃去,我们家里正煮锅子吃,也要人多吃起来才热闹,偏爹妈走亲戚去了。”玉漏受宠若惊,客气道:“多谢嫂子,我才吃过晚饭,就不叨扰了。”那梨娘嗔她一眼道:“吃什么?我听见你们家闹了半日,仿佛是为你二姐的事,还有那个空闲烧饭么?你不要和我讲虚客气,咱们邻里邻居的,一顿便饭有什么打紧?”于是硬拉着玉漏往家去,玉漏进了他们正屋里一看,长供案上点着两只蜡烛,窗户上还着大红囍字,褪成了没精打采的橘色,他们成亲也近两年了。榻前八仙桌上也点着蜡烛,当中摆着个铜锅,墩在小炉上咕嘟咕嘟冒泡,又摆着些切得薄薄的羊肉猪肉,及几样新鲜菜蔬,满屋缭着一股肉香气,暖烘烘的。西坡坐在那里没看她。梨娘阖上门便对西坡笑说:“你还干坐着做什么呢?还不快搬了凳子玉漏姑娘坐呀。”不是责怪的口气。西坡应了声,去墙根底下搬了凳子来,才向着玉漏微笑点头,“三姑娘。”玉漏也微笑点头,梨娘忙掣她坐下,“他才刚关了铺子家来,这锅子才摆上,我们也还没动,你不要弃嫌,只管安坐着吃。”“嗳。”玉漏在西坡对过坐下,笑得脸发僵,“你们家小子呢?”梨娘道:“爹娘抱着往亲戚家去了,难得清静这一日。要不是也不好叫你来,那孩子好哭,怪吵人的,素日没少惊扰着你们,我也不好意思。”玉漏听她娘抱怨过,想必她不在家时她娘也没少朝人家指桑骂槐,自己也很不好意思,“我娘就是那张嘴厉害,你们可别见怪。”梨娘忙笑着摇头,“你们不见怪我们就好了。快别说这些了,先吃饭,猪肉是自家铺子里的猪肉,这羊肉是我爹晨起送来的。”听见说梨娘的娘家也是开肉铺的,卖的羊肉,两家人很算得上门当户对。想必她很能习惯肉的腥气,因此近两年的光景下来,未见生怨,脸上还散着温柔和气的容光。她相貌算不得好看,也不能算难看,身条清瘦,脸盘子细长,显得有点寡相。西坡虽然相貌身段好,但是有些读书人清冷的气度,两个人也算登对。他只顾着把碟子里的肉一片片搛去锅子里,微笑着一言不发,只听她们说着家常闲话,也不看人,好像有点刻意避嫌的意思。不过他向来话就少,都不感到奇怪。梨娘只顾着和玉漏说话,一面热络地给她搛菜,生怕她客气着吃不饱。一会想起厨房里还有一块年糕放在那里,便起身道:“我去将那块年糕切了来,下在这羊汤锅子里也好吃。”梨娘一出去,西坡的眼睛就只看着锅子。刚好在他们手边,角对角凝着两只蜡烛,他的微笑像是给蜡封在脸上的,黄得发旧。一并封住的,还有他们旧年的一缕情愫。那锅里的烟只管腾腾地往上跃起来,团住一段时光,使彼此偶尔一偷眼也看不清彼此。玉漏知道,是她对不住他,尽管预先知道爹娘没可能答应,但到底她连争取一下也没有,先就给他们之间判定了死刑。他是在她走后才娶的妻。他是等她走后才娶的妻,她记死了这一点,一直感到欣慰。而今看来,梨娘和他的日子的确是和她所料中她和他的日子半点不差。可她不知是为什么,竟有想哭的情绪。“听说你又不在唐家了。”他说。玉漏错愕一瞬,紧跟着忽然活过来似的,心跳不止。她笑着点头,“年前的事情,去了凤家。”“我晓得。”西坡只说了这一句,仿佛尽在不言中,他依然暗暗留心着她的事。她觉得可以这样认为,禁不住有点高兴,“凤家你听没听说过?”“仕宦之家,有点耳闻。说你是跟了凤家大爷,叫凤翔的,是不是上回巷子里遇见那个?”“不是他。”玉漏摇头,“那是池家三爷,和凤家是世交。”池家不必刻意去打听,整个南京城谁不晓得他侯门池家?西坡在烟雾后面轻微地点着头,口里长呼出一缕气,她走的路终于是离他越来越远了。 春风扇(十一)但此刻玉漏又坐在对面,很近,隔着一段不能溶解的光阴。西坡还是紧张,避又避不开,谁叫梨娘心肠好,下晌听见他们家那头在闹,料想着玉漏必定也跟着受气。他直起腰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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