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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 问情(8 / 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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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好恨!可是,如果白起并非一视同仁对所有人都好,他又如何能够得白起怜惜,他又何故要在白起眼瞎后再找上门。

白起说只对他好,白起说爱他,骗子!白起说不再出山,白起说无心娶亲,骗子,骗子!他被骗得好苦,他被骗得好惨,骗人者也应当下地狱,可偏偏白起哄骗的是他这个恶人,业力既为众生念力所化,见恶人受恶,众生到底是为他叹惋还是为白起欢呼除恶而后快?

可有人会为他流一滴眼泪?

人影攒动,映在眼中,仿佛是一场皮影戏,只看得到放慢的动作。纷乱嘈杂的声音传来,也许是有人在说话,也许是有人在呼喊,凌肖却听得并不真切,独生蛊破,他似是刚刚从羊水中挣脱,睁开茫茫的眼,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,惶恐。手起剑落,他们只教他杀人,从未教他何为保护,于是一招一式成了本能反应,皆是杀招。

模糊的视线中凝出一个清晰的点,他紧紧盯着,见白起垂头倒在地上,心想,笨蛋,怎么又睡在这种地方。在山上的时候,白起起初不好分辨时辰,于是常常在白日里打盹,凌肖在院子里编竹篮,白起就坐在一旁,脑袋一点一点,神色倦倦,往往要凌肖不轻不重地说他几句,然后带他进屋歇息。凌肖又想,他这样笨,若是离开我,又该怎么生活?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自他心底升出,他想,白起是离不开我的,白起舍不得我,白起爱我。

白起爱他,做不得假,这不是谎言,他恼怒白起的欺骗,也并非因为白起不爱他,而是他觉得白起不够爱他。白起应当更爱他一些。他要白起爱他,不愿白起像济世救人般爱他,也不愿白起像手足情深般爱他,应当就像,就像他爱白起一样。

下雨了么,为何他觉得湿漉漉的?凌肖抬起头看,奇怪,今天的晚霞真是奇怪,竟然是如血般的赤色,雨水的颜色也异常混浊。他想,别让白起淋了雨,这可不是因为我关心他,只不过,他若生了病,又要折腾我照顾人。他收了剑,咦,刚刚这剑为何而出?罢了,不是什么要紧的事。白起又睡着了,快把他抱进屋里,这雨越来越大了。

一步,两步,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,细且密,似是层层叠叠的银线。再朝着白起走近一步,他的左腿忽得一颤,似是控制不住身体,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。凌肖以手撑地,木讷地看向颤抖的左腿,见一条细线割开了他的小腿,皮开肉绽,血如泉涌,这时他才感到一股钝钝的抽痛,似是腿筋叫人给割断了。

在他触及现实的这一刹,混乱的幻想飞速消散,闻声突然不再晦涩,原来那一声声嘶吼是在喊他的名字,是在让他停下;眼力突然明晰起来,目光所及之处鲜血浸湿土地,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他的剑下。凌肖撑着身子,向着白起的方向爬过去,他声音沙哑,语气却很温顺,像做错事的孩子在讨饶,“哥哥……”

天罗地网般的丝线割开他的衣服,划破皮肤,凌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,只一声声喊着哥哥。哥哥,我做了错事,我不该同你闹脾气,哥哥,我不要复仇,我不再为过往的苦痛不甘,我只想跟你一起走。哥哥,你不能不要我了。

白焜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腹,半跪在地上喘息,凌肖发疯时全然不顾敌友,上前来阻拦的人被屠杀了大半,若不是后方来了支援,今日倒是真会两败俱伤。细如蛛网的丝线缠住凌肖的行动,他仍然执着地爬向已经一动不动的白起,白焜看着,道:“这蛛丝正是陛下为你准备的。”

许多身影掩藏在树林中,拉起道道丝线,看似柔弱易断,又闪过凛冽银光。一道平静的声音回响在这片天地里。

“大盗犍陀多曾经无恶不作,在他死后,落入地狱受苦。一日,释迦牟尼看到此景,便想,此人一生所做唯一善事,是给了一只小蜘蛛一条生路。于是释迦牟尼从蜘蛛那里取来一缕蛛丝,垂到犍陀多头顶,同样给了他一条生路。犍陀多喜不自胜,攀援而上,想要脱离苦海。”

一根蛛丝被挣断,一根蛛丝缠上他,已不知穿过了多少丝线,凌肖姣好的面容上划开道道血痕,令他看起来异常可怖,他终于爬到白起面前,紧紧搂住那具仍有温热的躯体。是白起的血,或是他的血?他们的鲜血汇到一处,像他们的生命在最终相交,在最初就已经相爱,归为原点。凌肖低下头,贴着白起的嘴唇印下一个沾着血沫的吻,他似乎听不到白焜的话,只喃喃着说:“哥哥,我带你走。”

“然而,地狱之中,许多数不清的罪人同样蠢蠢欲动,一齐往上攀。犍陀多是自私自利之人,见状急忙大喊:滚下去!这是我的蛛丝,只救我一人!”

白焜起身,顾不上流血的伤口,他站到万千蛛丝前,捏起细细的一条线,为这个故事道出尾声:“蛛丝应声而断,犍陀多又跌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。”

他叹息,道:“凌肖,白起本可以救你,也可以救这天下人。是你害了他。”

凌肖仰头,放声大笑起来。绞在他身上的蛛丝急忙拉紧,缠着他的四肢百骸,又被他以蛮力挣断许多。凌肖断断续续吐着血,满是阴翳的眼看向白焜,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小鬼,他阴狠地说:“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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